李桢（中）和学生在意大利参加比赛夺冠后的合影

　　疫情期间，武汉市第二聋校的李桢老师很忙——他是刚出生宝宝的父亲，是养老院的志愿者，更是听障学生的远程指导老师。“孩子们快要高考了，我要视频指导训练，更重要的是做好心理辅导，他们比一般人更敏感。”33岁的李桢，习惯叫学生们孩子，学生则都称他为“舞蹈哥哥”——一个始终陪伴身边的贴心哥哥。

　　手机指导学生用得发烫

　　每天出门前除了做好防护措施，还要准备五六瓶冰冻矿泉水——疫情期间，李桢的随身装备有点特别。

　　4月初，新晋为奶爸的李桢，顾不上照顾母子俩，成为一名防疫志愿者，下沉到洪山区康和苑养老院。拿快递、取外卖、送药品……他还主动“加班”陪老人聊天，疏解不安情绪。

　　李桢在养老院当防疫志愿者

　　冰冻矿泉水，是给手机降温用的。当志愿者的同时，他牵挂着二聋校的学生们。他的舞蹈线上教学需要通过视频连线进行示范，心理辅导也必须通过手语交流，离不开手机。

　　“跟学生交流时间长了手机就会发烫，影响流畅性。”李桢说，他想出来用毛巾包裹冰水，放在手机后面降温的土办法，还挺管用的。

　　除了远程上课，更重要的是做好学生心理工作。他说：“长时间的室内生活，让原本朝气蓬勃的高三孩子觉得特别闷，高考前心理压力更沉重。我一有时间就跟他们讲笑话、聊生活，先让孩子们心情放松，再引导他们把想说的说出来。”

　　高三学生梅傲雪在学校艺术团表现出色，高考有望通过艺术加分进入一个好大学，但她性格内向，在班级“群聊”时很少见到笑容。李桢注意到这一点，几次跟她通过手语私聊，终于发现了原因。原来，梅傲雪的父母受疫情影响失去了工作，在生活重压下表达出让她放弃高考参加工作的想法。

　　“这种想法，很多聋生家长都有。我开始做家长的心理工作，耐心地为他们分析未来的就业形势，用以往考上大学的聋哑学生事例打动他们，最终改变了他们的想法。”李桢说，家长的每一个决定，都可能会影响孩子的一生，做家长的工作是特教学校老师的常态。

　　震撼一幕让他留在聋校　　       

　　李桢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音乐学院舞蹈教育专业，扎根聋哑学校，是因为那个10年来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。

　　那是2010年5月，即将毕业的李桢受邀到二聋校帮忙排练舞蹈。晚饭后他提前来到舞蹈教室，看到一群孩子围坐在音箱旁边，一个个把耳朵都贴在音箱上面。此时，教室里却只有巨大的噪音而已。 

　　原来，学生们是想在排练前感受一下音乐的旋律和节奏，可是不小心将音箱调成了收音机模式。他们不知道音箱发出的只有刺耳的噪音。 

　　李桢的心颤抖了一下，红着眼走上前帮学生们调出音乐。“他们对艺术那种纯粹的向往，深深地打动了我。”李桢说，他当时就下定决心，要留下来，要帮孩子们圆梦。此后，李桢婉拒了湖北省歌舞团、湖北艺术职业学院等单位的邀请，成为二聋校唯一一名专职舞蹈教师。 

　　理想总是会遇到现实的挑战。没有学过特殊教育，没有学过手语的李桢仅凭一腔热血，在从教之初遇到了很多麻烦。

　　李桢回忆，2010年秋季开学后，他的课堂可以用“乱成一锅粥”来形容。有一天，他的心态也“崩”了，狠狠地摔门而去，课间躲在休息室不肯出来。就在他越想越气的时候，一只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他转身看到，一名先天愚型的学生站在那里，没有任何手语表达，只是对着自己微笑。 

　　“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多么荒唐，自己才像个孩子，遇到不顺只会情绪化。而他却像个成年人，仿佛默默地告诉我：不要着急，我们一点一点学，一定可以的！”李桢起身回到教室，又开始从每一个动作、每一拍节奏和每一个舞台画面开始教起……

　　李桢在舞蹈教学中

　　最终，李桢带着学生完成了舞蹈《楚韵雄风》，并在第二年夺得了全国特殊学校舞蹈比赛二等奖。此后，每当李桢难以坚持时，都会回想起那个学生无声的微笑，想起孩子们第一次夺奖时的兴奋。“让每一个聋哑孩子能够在舞台上发光”成了他最大的梦想。

　　带着学生夺取世界冠军

　　实现梦想的路从来不会平坦。

　　李桢除了教全校一年级到高三的律动课，还要带几十名学生组成的艺术团。聋哑学生跳舞，第一步是要感受律动。李桢从让他们把手放在鼓上感受做起，一步步统一学生对音乐节奏的把握。练舞时，他总是高举双手打拍子、做提示，每天下班后一双手都难以抬起，如今还落下了肩周炎。

　　学生们为圆梦舞台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。李桢还记得，2013年8月，他带队赴长沙参加全国第八届残疾人文艺汇演比赛。由于参赛队伍较多，训练场地极为紧张。他们只能找到一处户外停车场，顶着烈日排练。

　　“当时的舞蹈动作有很多是在滚烫的地面上完成的，排练结束，看到孩子们身上一道道血印子，有的人伤口还夹着沙砾。”李桢说，最终他们拿到全国银奖，和金奖的大学生作品仅差0.01分。

　　10年来，李桢带着二聋校艺术团共获得国家级奖项9个、省级奖项11个、市级奖项35个。2018年元旦，他们首次跳出国门，在意大利国际啦啦操公开赛中，作为唯一的残疾人队伍，战胜30多支健全学生队伍，拿到高中组集体花球和双人花球两项世界冠军。

　　他们的经历，引起了东方卫视的注意。在《完美搭档》节目中，李桢和两名聋哑学生代表第一次走进大型演播厅，在聚光灯下展现完美演出。这次节目，李桢也收获了从教以来最大的感动——当他从舞台角落被邀请上台，两名学生拿出了一封偷偷准备的信，交给评委伊能静。

　　“舞蹈哥哥，我们其实在私底下一直这样偷偷叫你。在我小时候，没有人会知道我想什么，也没有人在意我想怎么样。直到有一天你出现了，我第一次知道我们能跳这么漂亮的舞蹈、啦啦操……我们知道你热爱舞蹈，拿过很多奖，但你从遇到我们以后，就再也没有登上过舞台，只能在角落里当我们的节拍器。是你的坚持，让我们没有放弃。谢谢你，舞蹈哥哥……”伊能静念完信，早已泪流满面。

　　听障学生也能圆梦大学

　　当时写信的学生之一张梦银，如今在郑州师范学院舞蹈专业就读。今年一月，她还曾回到武汉，请恩师李桢吃饭，并送上一个智能音箱。

　　2010年至今，李桢不知不觉中已送走了近十届聋校毕业生。天津理工大学聋人工学院、长春大学特殊教育学院、北京联合大学特殊教育学院、重庆师范大学、郑州工程技术学院、西安美术学院、南京特殊教育学院……每年寒暑假，李桢最高兴的就是看到许多高校在读生，回武汉看望自己。

　　武汉市第二聋哑学校校长刘辛介绍，李桢是该校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，这些年他也有机会去别的学校，可是都一一婉拒了。刘辛说，学习舞蹈拓宽了聋哑学生的成才之路，这些年，李桢带过的艺术团学生至少有50多人，受益于艺术加分考入理想的大学，整个学校的高考录取率也因此被提高。

　　让刘辛最欣慰的是，去年从郑州师范学院毕业的李阳，回到二聋校成为李桢的同事。入职没多久，他就和李桢一起带队拿到2019年湖北省残疾人文艺汇演一等奖。

　　李阳，正是李桢当年带过的艺术团学生之一。“舞蹈哥哥”的梦想，还在延续、传承。

　　来源：武汉残联